卢尔慧《因为我是妈妈》（六）捡菜叶的好心大姨

中用脑瘫之友

以下内容节选自卢尔慧的《因为我是妈妈》，欲阅读全部内容请购买原书。

【图书简介】 - 因为我是妈妈
　　早期的音乐训练，竟能使一个弱智儿童变得聪明起来；母亲的苦心教导，竟能使一个"脑瘫儿"，最终成为一名大学生，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这奇迹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本书作者讲述了自己的养育病残孩子的十八年艰辛历程中，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和矢志不渝的信念，克服常人难以想像、难以承受的精神压力和生活磨难，通过自己长期潜心摸索出的调养、教育孩子的独特方法，使这个智弱体残的孩子从小学读到高中并上了大学。这奇迹不仅是早期开发幼儿教育的结果，更是神圣母爱的结晶。作者创造奇迹的动人故事及成功经验，相信会对关心青少年成长的家庭、教育工作者大有借鉴意义。

当灾难不幸降临在头上时，

与其唉声叹气、怨天尤人地熬日子，

不如挺起胸膛通过奋斗去改善、改变命运，

充满希望地活着。

_________卢尔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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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捡菜叶的好心大姨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我们闲暇时也带冯聪到院子里玩玩。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和我认识的人此时却有的假装看不见我们，听不见我的招呼；也有的对我们叹惜不已。更多的人是以审视的目光看我和我的孩子，“傻子”、“疯子”的低声呼唤不断传入我耳中。甚至有的人见我抱孩子在院子的水泥路上遛弯儿，就赶紧叫自己的孩子快跑。我最初以鄙视的态度看待这些对我们娘儿俩不友好的人，他们中一些人是国家机关干部，应该知道如何对待残疾孩子。再说我们也没向谁求助，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娘儿俩?我旁若无人地带冯聪一边走一边唱《马儿啊，你慢些走》，只要对儿子有好处，什么歧视白眼和那些指指戳戳的动作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自顾自地带冯聪唱，这时已有三个多月生命历史的冯聪就会张扬着右手上下挥舞，似乎在配合我的唱，郁闷的心情随着我的歌声云消雾散。从此以后，我很少向别人主动打招呼。我走我的路，我吃我的饭，何须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虽然我不断地这样宽慰自己，但到晚上夜深人静时，我还是止不住地暗自哭泣。命运之神对我太吝啬，老让我在另类的人群中生活，太不公平了!

家里的饭菜一天比一天差。从天天吃炸酱面到天天吃炸“三合油”面，即用花生油炸酱油、醋，最后到只有咸盐的疙瘩汤，连菜叶都少见了。本来就那点可怜的积蓄再加上孩子闹病住院全部贴了进去，生活渐渐入不敷出。光指着这点工资实在不禁花，只在菜钱上节约不是办法。我们两口子毕竟岁数都大了，今后的路还长着呢。只有舍下脸面到菜市场捡菜叶来补充我们身体维生素的需要，是惟一的途径。我想了又想，总是犹豫不定，这个脸面实在不好舍呀，不舍吧，又没有其他办法来解决。最后，只好心一横，一跺脚就拿着书包出发了。因为这天是星期天，有老冯看着孩子呢，我就义无反顾地到了菜市批发站。

像小山一样高的菜堆在卡车上，菜农有的吆喝着，也有的悠然自得地卷烟抽，只不过用眼角打量靠近他菜车的人。还有位卖菜大嫂，端着热腾腾的大碗往嘴里送寸把宽的拉面，那阵阵牛肉汤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孔，叫人不禁咽口水。她刚刚会走的孩子蹒跚在菜堆旁边走来走去，鼻涕糊满了脸蛋，身上的衣服前襟脏得看不出什么颜色了，随手捡起什么菜叶或石头往嘴里吮一下就扔了。看到这皮皮实实的孩子，我眼睛都直了。看人家孩子什么都不讲究，也不生病，小脏脸蛋胖乎乎的，真叫人羡慕!什么时候，冯聪也能像人家一样能自己走着玩了，我就知足了。

也许我停留看孩子的时间太长了，引起了吃大碗面大嫂的警惕，她吼了一声自己的孩子，这个脏乎乎的小胖姑娘就摇摇摆摆地向她妈妈身边跑去。这位大嫂赶紧挑根面条，侧脸把它咬断，把剩在筷子上的一小截儿宽面喂到这小孩嘴里。这小孩咕着小嘴咽下了面条，还扒着她妈的面碗喝汤呢。看着她踮着脚贪喝的样子，我不禁笑出了声。

大嫂也看出来我不像个人贩子，就向我打招呼：“来，坐会儿。”我赶紧走过去说：“您真有福，孩子这么皮实。”大嫂开心地笑了，说：“我有啥福，有豆腐，这是老二了。老大是女孩儿，老二还是个女孩儿，实指望落个男孩儿撑门面，可没这造化，肚子不争气，结果又是女孩儿。超生的罚款还没交完呢，就指望卖点菜交罚款呢。他爸他奶天天耷拉脸子给我瞧，不拿我们娘儿俩当人看。一气之下，我就和娘家弟弟搭伙卖菜，赚个辛苦钱。孩子撂在家里没人管，我就带出来了。小丫头禁折腾，不闹病，没城里人金贵。”听了大嫂的话，我明白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句老话。“你想买点儿什么菜?”这位大嫂不失时机地向我询问。“唉。”我叹了口气，摇头走开了。坎坷的生活磨炼了我三十多年，我什么都爱讲，就是不愿意喋喋不休地向别人诉苦。这与小时候妈妈的教育分不开，无论家里出了多大的困难，多大的灾，我妈首先都告诉我们不许到外面说，别叫人家看笑话。

我在菜市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只捡了一小把菠菜，满地丢弃的菜叶不是太脏就是烂了。转来转去我发现和我有一样目的的人还有几个，有的是因为生活的窘迫来捡菜叶的，但也有的人是纯粹在消遣。我就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以捡菜叶为消遣的大姨。大姨本身是位副教授，年轻时一直在外地工作，终身未婚。因在北京的双亲都去世了，就给大姨留下了一套小二居。住家就在这批发市场附近，大姨没事就出来溜溜。这位大姨挺喜欢这菜市场人气兴旺的环境，常来看看，心情就显得轻松了，寂寞、孤独和莫名其妙的忧愁就暂时抛开了。因为老上这儿溜达，卖菜的菜农和大姨也都熟了。尤其那些卖菜的大嫂，更是对这位大姨热情百倍。因为大姨是学医的，所以卖菜大嫂们时不时向这位大姨咨询点医学常识。一来二去，大姨和他们都混熟了，卖菜的大哥大嫂们以朴实的感情去感谢这位大姨，拿菜车里最好的鲜菜送给这位好心的大姨。哪知这位大姨百般推却，就是不要。大姨说：“我不缺钱，我就是闷得慌，和你们聊聊，我就心里痛快了。另外，我愿意干活，不爱体育锻炼。如果遇到你们卸菜忙时，让我伸伸手，流点汗晚上睡觉就不用吃安眠药了。”实诚人遇实诚人，大姨的话，仿佛与这些卖菜的大哥大嫂和小弟小妹们达成了不成文的协议，凡是赶上卸菜忙时，大姨赶上了就帮助卸。散落在地上和四周的菜叶大姨就先捡一些干净、新鲜的留下一点自己用，剩下的由大姨帮着打扫送到垃圾堆去。都干完了，大姨还给她帮助过的菜农留下一元钱，算作菜金。

我碰见这位大姨时，正赶上她的鞋带坏了，光着一只脚，眯着眼睛，一手举着一只带襻的黑大绒鞋，一手拿根塑料绳，想把塑料绳穿到鞋带的铁扣上。我恰巧从旁走过，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主动说：“塑料绳不管用，我帮您寻根铁丝两边一连就行了。”于是我就找那丢弃的竹筐，筐的连接都是细铁丝，所以没费什么事，我就找到了一根铁丝。把这位大姨的鞋接过来，用铁丝穿过鞋带前端让大姨穿在脚上，我再蹲下去把铁丝穿过鞋帮，这位大姨又可以行走自如了。这位大姨喜笑颜开地拉着我的手直感谢。苦难的生活累得我已经没心思笑了，只咧了咧嘴来回答大姨的热情。也许我想笑而笑不出来的样子不太好看，这位热心的大姨问我准备买什么菜，我支支吾吾地说“看看”，就准备走开。没想到大姨把手中的菜包和里面装的菜都递给了我说：“拿家吃吧，不脏。”不等我询问，大姨就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了以上的故事。我没想到第一天捡菜就有了同盟军，心情自然好多了，并且相约每星期三、日都和这位大姨见面。其实这位大姨也60多岁了，因为她始终是单身未婚，所以我叫她大姨以示尊重。这位大姨不愧是知识分子，她从来不打听这、打听那的，十分尊重别人，总为别人着想。每当我星期三、日中午到达菜站时，大姨已经早早地到了，小棵的茴香、小棵的韭菜和鸽子蛋大小的青西红柿，还有被压断的黄瓜和莴笋叶，没长大的小茄子，大姨都捡完并分门别类地用塑料袋装好了。我一到，大姨就迫不及待地把她一上午的收获匀给我。

有时孩子病了，我没按时到达，大姨也不失望，就在那菜站门口等。见我急匆匆地赶到，大姨反而安慰我，让我坐下歇歇，喘口气。等我歇够了，大姨早把捡好的菜装进了我的书包里。大姨不愿向别人介绍自己的身世，我也不问，大姨说：“只要见面一笑，过后说声再见，就够了。”大姨对我一直帮了五个月。一天大姨说她要到南方去了，从此我再没见到这位有着菩萨心肠的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