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尔慧《因为我是妈妈》(七)歧视、屈辱，灰凉的心境导致轻生

中用脑瘫之友

以下内容节选自卢尔慧的《因为我是妈妈》，欲阅读全部内容请购买原书。

【图书简介】 - 因为我是妈妈
　　早期的音乐训练，竟能使一个弱智儿童变得聪明起来；母亲的苦心教导，竟能使一个"脑瘫儿"，最终成为一名大学生，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这奇迹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本书作者讲述了自己的养育病残孩子的十八年艰辛历程中，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和矢志不渝的信念，克服常人难以想像、难以承受的精神压力和生活磨难，通过自己长期潜心摸索出的调养、教育孩子的独特方法，使这个智弱体残的孩子从小学读到高中并上了大学。这奇迹不仅是早期开发幼儿教育的结果，更是神圣母爱的结晶。作者创造奇迹的动人故事及成功经验，相信会对关心青少年成长的家庭、教育工作者大有借鉴意义。

当灾难不幸降临在头上时，

与其唉声叹气、怨天尤人地熬日子，

不如挺起胸膛通过奋斗去改善、改变命运，

充满希望地活着。

_________卢尔慧

七、歧视、屈辱，灰凉的心境导致轻生


    冯聪四个月时，小斜眼，哈喇子不断的面相，引起左邻右舍的议论。他们有人劝我要二胎，也有人看我整天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蓬头垢面地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相而叫我“神经病”。我天天抱着孩子，对着1单元到10单元门楣上的阿拉伯数字1至10认来认去，每天早、中、晚喂冯聪喝完水后从家门出来总在唱“马儿啊，你慢些走”。从我家门开始唱，唱到1单元门口歌曲终了。我就指着1开始念给冯聪听，并且给他三十秒到一分钟的辨认时间；走到2单元时就指着念2，一直到10单元，念完，认完了，我们也回到家了。虽然讥笑声不断传到我耳中，可我从不理会这些，让他们自己觉得“没味了”，就会走开了。我心里也生气，可表面却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行我素。我眼中只有我可爱的儿子，还有蓝天、大地和数字。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七月份的北京热起来够人受的，再加上为孩子着急、生气，都积在心里，我病了。清晨一睁开眼我就头晕目眩，吐得一塌糊涂，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仁义的孩子仿佛知道妈妈的不幸，他不哭也不闹，就在我身边静静地躺着。等稍有好转，老冯想找人帮忙，送我上医院，我挥了挥手，自己一步一挪地走到合同医院。打针后很快止住了我的头晕目眩，大夫叮嘱我到中医看看。因为惦记孩子我没到中医科去，就急急忙忙赶回家了。路上，我心里还在想，冯聪准得大哭大闹，老冯也得把家里搞得一塌糊涂。可当我推开家门时，看见孩子自己咿咿呀呀地躺在床上玩，老冯端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茶呢。我忘了病的难受，赶紧问老冯：“你怎么这么闲在?”老冯说：“你太霸道，孩子从一睁眼就按你的训练项目，这么练，那么练。我赞成你认真负责的精神，但是你想过没有，孩子自己也能够教自己。”老冯的话让我得到了启发，要给孩子留一片自己活动的天地，留一段自己活动的时间。直到现在，我也遵循去做。

    病还困扰着我，我不得不在一天的下午到广电局的医务所去看看中医。祁大夫是人们交口称赞的老中医，他的思维与一般人不一样，治好了许多疑难病症。同时，他又是位值得尊重的长辈，他经常一边治病，一边给患者解思想难题。因为我看病选择的时间是在11点钟，离中午开饭还有三十分钟，治疗室只有我和祁大夫。祁大夫一边把脉，一边和我小声地谈论我家孩子的事情。一个艺术团办公室的中年男子走进门，站在我身旁，以嘲弄的口气说：“神经病!神经病!”我知道这是无赖的伎俩，如果我吃心了站起来责问他，他会说：“我没点名，你吃什么心?”对待这种人不理他就是羞着他，以我的大度让他自觉无趣。还是干部呢，丢不丢人呢?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强压心头的怒火。这个仪表堂堂，高高大大的汉子，偏偏缺少的就是这份教养，还是不知趣地站在旁边“神经病，神经病”地叫唤。面对稳坐不动的我，连祁大夫都沉不住气了，他挥挥手，赶走了这个缺少自知之明的人。我拿着祁大夫给我的药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回到家，边哭边向老冯讲述受辱的经过，老实木讷的老冯只是安慰我：“别理他，别理他。”我就把余火都发泄给老冯：“人家欺负你老婆，你为什么无动于衷?你为什么不去向他讲理?他可是你的同事啊!”老冯不声不响地听着我叫，听着我嚷，就是低头不言语。真气死人了!

    面对面的羞辱叫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我没有后台撑腰，我的单位又远离这里，我的丈夫又不能为我出气。独身一人，面对羞辱，我没有任何说理的地方。苍天呀，你为什么不睁开眼，不给我一条活路呢?我不怕死，也不想活下去了。只是惦念我可怜的孩子，妈死了，他会更苦。生了孩子却不养他，这是一条天都不赦的罪，我不能做!怎么办?怎么活呀?我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问自己怎么办、怎么活的问题，就连上厕所，望着厕所的门框，我都在研究如何把绳子拴在门框口最好；我上药店买敌敌畏，售货员上下打量我一番，说没有。屋子里的空气太沉闷了，憋得我透不出气来，我也不想出去，闷死就闷死吧，起码不算我自杀，可睡了一觉还死不了。老冯一叫我吃饭，我就起急冒火地冲他叫，冲他嚷，心里憋闷得着火，就不想再好好过日子了。我天天带冯聪上玉渊潭，在湖堤上遛呀走啊。孩子饿了，我就把装在奶瓶的奶塞给他喝；他渴了，我就把装在水瓶的奶嘴捅到他嘴上。中午了，老冯下班回来，做好饭端着饭盒找我们娘儿俩，顺便接冯聪回家睡午觉。我一人依旧在公园里走，在公园里遛，对于他送来的饭菜连同饭盒都扔到河里，只要他说话，我就叫，就骂。吓得老冯也不敢多说什么，抱着冯聪赶紧回家了。我死活想不通，为什么因为我有一个病孩子，就受这样的羞辱，他们是为党工作的，他们不是觉悟很高吗?为什么却要欺负羞辱一个残疾孩子的母亲?

    老冯抱走了孩子，我就坐在湖边的树阴下，望着轻风吹起的涟漪，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谁能帮帮我，帮帮我呀?!”没人答理我，也没人回答我，连在阳光下暴晒的柳枝也垂向河面一动也不动，仿佛在拒绝我的问话。直到天黑了，我才进家门。浑身上下灰尘满身，既不吃饭也不洗漱，甚至连鞋都不脱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清早，我装上灌好奶和水的奶瓶、水瓶又抱孩子出发了，又到玉渊潭走呀遛呀，以排解心中的闷火。天太热了，冯聪瞪着小眼睛看着游泳的人群在水里嬉戏，也挣着身子要往那里去。闹得我心里直烦，就在小卖部买了一件救生衣，又给他套上个救生圈，用书包带把救生圈和他本人捆起来，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把他放到水里。冯聪一到水里，刚开始还用小手紧紧地拉着救生圈，后来对水的环境熟了，就又拍又瞎划地来回扑腾开了。因为他在水里玩，也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无意间一搓胳膊，泥和汗裹在一起像一条条黑蚯蚓往下滚落。索性我也穿着衣服下了水，泡泡身上几天的泥垢。我洗完了，就坐在岸边上晒太阳，我的衣服穿着晾晒干了。小冯聪瞎拍打水玩十分兴奋，根本用不着我管。

    洗浴后的清爽没有给我带来一丝一毫的轻松，我只觉得，死了也没什么，冯聪还得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也照样玩。看现在，他在救生圈里离开我，不是照样玩得很好吗?我谁也别顾了，就顾我自己死个痛快就行了。人家都说胖子游泳浮力大，我也知道我的浮力大，要死就死个痛快，别让人家捞上来，又控水又按摩心脏的一通救，怪现眼的。死就死个痛快，要不然就别死。想到这里，我又重新下水，在离冯聪五六米远的地方，脸背着他，用手捧着玉渊潭的湖水往肚里灌。一边喝一边想，我把水灌得足足的，增加身体的重量，一下子就沉到水底死个痛快。我从开始喝，到后来机械地灌，人灌得一低头就往外吐水了，我知道死的时辰到了，就往前一扑，往水里扎了下去。不料，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托着我，无论我怎么往水底扎，就是不沉底。扑通了好半天，人还浮在水面上。其实我真的不会游泳，我至今也弄不懂为什么当时我就是不沉底。三扑通两扑通，也不知怎么扑通得转了向，水越来越浅，从最初站在没我胳肢窝深的水扑通到齐腰深的水了，一扑通就站起来了。

    我恶心极了，哇哇大吐，吐了好半天。我发现背后有人拽我的衣服，一边拽一边还发出“哼、哼”的声音。“儿子!”这念头刚一出现，我立即转过头。真是儿子!他还拽着我的衣服不撒手，因水的作用力，他连人带救生圈已经到了我右侧。这时我看见是他的右手在拽我的后衣襟，右腿在乱踹。在这右半身乱蹬乱踹的行动中，我看见了左腿和左手也在时不时地动一下又一下。虽然，他左侧腿和手的动作非常非常小，但我看得出来是他在想动，是在想和右腿、右胳膊一块儿动，可又力不从心。这左侧胳膊腿还在一次又一次的微动。突然一个灵感闯入我脑子，这微小的动作是不是在告诉我，他的运动神经，也就是小脑的细胞功能还没完全损害啊!再说人生下来，只有70%的脑细胞在起作用，剩下的30%还大有文章可做呢!想到这里，我忘了刚才自顾自的可耻做法，抱着聪聪几步就跨上了岸。临近炎热中午的玉渊潭大堤上，只有对面岸上几个稀稀落落的游人，我冲着湖面喊：“我什么都不怕了，我看到希望了!我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