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玲子在网络上的相识,是十几年前的事情。那时网络刚刚兴起,我和她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都喜欢文学、都多愁善感。因为住得近,友谊自然而然地从网上走到网下,成为彼此最知心的朋友。
玲子是个特殊的人,首先特殊在她是个残疾人,先天髋关节严重错位,走路摆动幅度很大。第一次跟她走在街上,后面有个小男孩大叫“瘸子瘸子”,我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他,玲子却平静地对我说:“没关系,我早已习惯了,真的没关系。”
她也是我认识的所有朋友中,最善良最宽容的一个,这与她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也许心智健全的残疾孩子本身就比普通孩子多了一份坚忍和深刻,在她十几岁时,她的家里又多了两个瘫痪在床的人,一个是她奶奶、一个是她妈妈,那时她和她爸爸就做了分工,她爸爸照顾她妈妈,而她照顾奶奶。
我想像不到一个十几岁的本身腿脚不利索的瘦弱女孩,会以一种什么样的韧性和耐性去照顾瘫痪病人,夜间也要起来好几次接尿伺候。
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和白菜比栋栋先走一步,我的栋栋要交给谁呢?想来想去,玲子是唯一一个可以托孤的人。我并不是不信任其它亲人好友,而是她的忍耐真的强过众人。
其实以玲子的长相、能力和才华,她可以胜任许多有难度有挑战的工作,她也可以嫁得一个如意郎君。但是从小到大动过的十几次腿部大手术影响了她的学业,残疾人的身份也影响了她的婚姻。她做着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嫁了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
但是普通不代表平庸。一个人身上散发的贵族气质,绝不会被外在的穿着和环境所掩盖。原本,她是一个有资本去抱怨的人,她实在是经历了许多常人不曾经历的。即使几个月前,她租的房子到期、新房还没有到位,而她的后妈容不下她,她只能住在单位,在艰苦的环境下吃和住,她也没生出太多怨言,她只是说人这辈子,不计较不抱怨才是真幸福。
有时比照着玲子来反观我自己,发现我真的没有气质,因我生命中还有许多抛不掉的虚浮,以及还在追求一些无意义的荣耀。
玲子对生活的热爱,是一种很朴实的情怀。比如她喜欢旅行,却不是为了旅行而去旅行。她在旅行归来跟我谈起她的感受时,眼神充满了对祖国大好山河的热爱和对当地人文环境的欣赏。这种热爱和欣赏是真切的,是能引发人向往的。
不管人说什么、做什么、玩什么,背后的情怀是股力量。不是玲子到的那个地方吸引我,也不是她吃过的那些小吃吸引我,而是在她言语的背后和她眼神的深处,我看到了一个谦卑的人对大自然的热爱、对老百姓生活的欣赏、对自己眼睛和心思未到之处的向往。这种对生活的热诚,真的可以激励我。
昨天和玲子一起吃晚餐,她点我喜欢吃的,给我倒水,懂得照顾人的人已把照顾人当成日常习惯,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很享受,并不是我被照顾了而感觉享受。而是跟一个温和温柔的人在一起,整个人是放松的。
静静地聊着属于闺蜜之间的话题,我们彼此已经太熟悉,熟悉到没有秘密可隐瞒、说话也无需深思熟虑。她说等她的新家装修好了,让我和栋栋搬过去住一段。高层的魅力和落地窗的的优雅,是我没有享受过的,呵呵。
她问我选什么样的家具合适,她看中的是深色的胡桃木。我直接告诉她:“胡桃木比较厚重大气,而你家的面积不太大,你和你老公的底蕴又不那么深,跟胡桃木无法达成和谐。”她说她也考虑到了这一点,需要再斟酌一下。
我们再聊彼此的工作、和老公的相处状态,以及未来的规划。时间滴哒滴哒过去,友情在增色。
女人有闺蜜是幸福的,有近处的闺蜜更是福上加福。我是一个有福的人。 |